【側記】短片特輯|短片獎導演內心話——黃丹琪導演

【側記】短片特輯|短片獎導演內心話——黃丹琪導演
日期|2025.06.14  14:00
映後座談|導演黃丹琪
側記撰寫|鄭珮瓔   攝影|Mumu Kao

|淺談創作初衷

主持人首先問起黃丹琪導演於2023、2024年擔任花蓮短片獎初審評審時,看到這些來自花蓮的短片,有什麼感覺和想法?導演表示2023年是劇情片更多,而對於2024年的短片獎初審中印象深刻的是有很多非電影相關領域專業的創作者自己拍的小紀錄片,她認為這種形式的創作很棒,因為這種形式的創作不要求很昂貴的器材和敘事完整,重點是創作者有勇氣去拿起攝影機去了解周遭的生活,「這是影像創作很根本的一個力量,『為什麼要拍這部片?』這種發自內心的、根本的驅動力跟創作的本質才是最重要的。」她補充說道,電影是一個很資源集中的產業,她回憶當時其實念電影相關科系在拍學生作品的時候也是可能五人一組,也沒有什麼資金、就拿學校的器材。她笑說:「說實話那種狀態下做出來的影像創作是最生猛有力的。」若是真的進入電影產業,當很多人對自己的劇本指手畫腳的時候,反而創造力會被削弱。

| 導演的評審指南

「《縫》這部片在初選的時候我就很喜歡。」她不確定《縫》對決選的評審來說是怎麼樣的,也許有導演會認為《縫》使用了太多創造性的內容(例如動畫等),每個導演都會有不同的想法,但她很欣賞這部片背後所蘊含的情感,更可以理解這部紀錄片是一個很私人的創作影像、是屬於創作者個人的回憶跟紀念,而當她得知《縫》得到最佳紀錄片時,她表示她當時很興奮,因為有人跟她一樣發現了這部片更深刻的情感層面。主持人補充《縫》的作者陳志明本身是高中老師,而這部片同時也獲得了青少年評審團獎,作者自己也很開心能夠獲得國高中生這個年齡層的喜愛。

黃丹琪導演表示自己在評審的時候,相較於評量很高超的技術層面,如手法、攝影構圖等等,她更在乎的是片子本身有沒有真實的情感?有沒有誠懇地想要向大眾表達的故事?故事本身與花蓮的連結是否足夠緊密?她笑說也有很多「獎金獵人」,這種時候她就會以更加嚴苛的標準看待。雖然有這種生態存在,但更希望的還是拋磚引玉,使那些與花蓮這片土地有所連結的創作者們能夠獲得更好的資源,進而去完整自己的影像創作。

| 短片的特質

花蓮短片獎規定片長需在15分鐘以內,關於如何在有限的時間內敘述完整的情節,她回憶自己就讀世新大學廣電系電影組時,拍攝的劇情短片都是30分鐘,因為當時公共電視補助的學生短片都是收30分鐘的片長,自己是畢業之後才發現很多大影展都是以15-20分鐘、再者就是40分鐘的片長為主,她認為這會促進影像創作者思考兩件事:「為什麼我的故事需要以短片的形式呈現?」和「如何用短片的敘事語言來呈現我的故事?」她說很多時候短片更像一種氛圍、一種提問,雖然短片中的人物也會有成長,但不會像90分鐘的長片那樣完整,很多時候是呈現生命中的某種狀態,例如一個人在生命中困惑的樣貌,就會是很強而有力的一種短片主題,不需要有最終的解答、也沒有絕對的正解,她認為短片帶給觀眾的餘韻是重要的,或許是最後一顆鏡頭、也可能是創作者選擇的敘事方式致然,這些都能夠讓觀眾聯想自身的遭遇,結束之後也有時間去思考,在這15分鐘過後,故事中的人物是如何繼續生活下去的?他們的生命問題是什麼?短片的可能性之多,例如使用暴力的手法或是敘事語言上的挑戰,都是短片創作者更可以「玩」的;製作成本上也更沒有包袱,其實只要有一支手機就能拍攝,黃丹琪導演坦言:「短片其實比長片更難做,因為需要使用更精準的語言、不能有『廢話』。」她說在學生短片中看到較多的問題是,創作者有很多想法想要實現,結果其實會使短片中有太多不同的元素,以至於很難談得深、談得精準,她以自身經驗說明,自己也曾經覺得素材越豐富越好,可是影像創作者都必須經歷一個取捨的過程,「Less is more, 越小的東西其實越有力道。」

至於內容和表現形式的拿捏與選擇,她謙虛地說道自己也還在學習,但她會在創作的時候問自己:「為什麼這個故事一定要是以這樣的形式呈現?為什麼是小說而不是短片?為什麼是VR而不是有聲書?」這樣自問自答的過程會幫助自己找到風格與呈現手法。電影的組成就是聲音、影像,和時間的流動,不像圖畫那般靜止、也不是小說讀一讀能夠停下來,而是隨著畫面變換而線性流動的,重要的是如何利用這些特質去講故事。

| 多樣化的聲音

有來自台中、在花蓮工作的觀眾分享,自己看完《韻釀溪口的生活 O’rip nu Kiku》短片後,窺見了不同於自己所聽聞的七腳川溪口部落文化、看見了原住民部族更多的樣貌。導演則回應,她觀察到花蓮的創作很多元,首先是創作者群很多樣化,有花蓮本地人、有外地人,有中國、港澳的學生,也有遊客。花蓮這片土地承載著許多外來人群的目標,無論是求學還是求職,這使得花蓮出入的人口複雜性高,在影像創作上就體現於,即使是同一個地方的故事,也有很多種不同的切入視角,告訴我們有很多複雜的生命活在這個地方,滋養豐厚的創作題材。

另外,生活在花蓮二十幾年的觀眾也有所收穫:「我都不知道原來花蓮『米老鼠』是某一任市長的孫女隨手畫的。」身為花蓮人的主持人也補充「米老鼠」其實是「太空飛鼠」,引起大家一陣歡笑。現場也有家長是為了能夠與喜歡創作的孩子有更多可以聊的話題、想要走進孩子的世界而來到這裡,他說自己每次來花蓮鐵道電影院都收穫良多,導演和主持人都對此表示很感動。

有關注文化認同的觀眾對於《織男》印象深刻,在欣賞短片之後,會促使自己捫心自問:「我的文化認同是什麼?我為了自己的文化有沒有做出什麼貢獻?」透過花蓮短片獎,我們得以看見原本近乎透明、被人們視為空氣的存在一樣,那些看似理所當然的事物,才更是我們應該守護的。黃丹琪導演認為,台灣目前的教育會把族群分開談論、沒有提供族群之間的連結與橋樑:「『那不是我們的事情。』很多人就會這樣想。」;且在電影技術與題材上,不同族群間的成熟度也有所差異,若非特別關注族群議題的觀眾,大多都會選擇去看商業導向的電影,這些因素導致族群相關議題很難在大眾之間流通、大幅減少創作者與大眾溝通的機會。她表示,以原住民族群來說,就算是在已經很多人討論的文化保存、文化認同等議題背後,也還有很多更深的層次能夠挖掘,她自己作為評審更會特別關注這一區塊。「我們也該打開思維,我們共同存在在這樣一個有著深厚且多樣文化底蘊的土地,我們是不是能夠邁向跨族群創作的道路?」她舉例說道,像是自己拍中年男子的故事,也是希望能夠以自己的角度出發,進而發掘本來沒有被討論的事實。雖然台灣現在很少非原住民籍的導演拍原住民電影,但她希望未來台灣是能夠容納跨族群討論的場域,只要不是剝削與消費,我們都能夠自由創作。

花蓮是一塊狹長的土地,卻有著更加寬闊的心胸。花蓮短片獎並不只是一個影像創作競賽,更像是一種地方討論集會,我們得以用不同角度去探尋花蓮正在發生的事,無論是初學者或者專業人士,年輕人或者中年人,只要對花蓮懷抱熱情,我們就得以擁有守護這塊土地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