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記】2024花蓮短片創作獎入圍作品放映會II【生死尋思】
日期|2024.11.16 (六) 13:00
與會來賓|《陰影下》導演魏孝潔、《送行日常》導演顏卲璇、《回家出走》製片李承陽與演員梁修身、《我們不能讓今天成為最後一次見面》製片劉恩慈、《像我這樣的白芝麻》導演黃瑋柔、《風與幽靈》導演蔡璨庭、《縫》導演陳志明
文字|鄭巧筠 攝影|劉定騫
2024花蓮短片創作獎的第二場入圍作品放映會【生死尋思】共有七部作品,包含劇情片與紀錄片,主題有關於告別與思念、生命無常以及成長議題,也探索了人與人、人與所在地區之間的關係。七部作品分別是《陰影下》、《送行日常》、《回家出走》、《我們不能讓今天成為最後一次見面》、《像我這樣的白芝麻》、《風與幽靈》、《縫》。映後座談時,因為影人人數較多,主持人請劇組依照播映順序分為兩組上台,第一組由《陰影下》導演魏孝潔、《送行日常》導演顏卲璇、《回家出走》製片李承陽與演員梁修身來與觀眾進行映後交流。
創作動機:當我們面對生存環境的變化
《陰影下》導演魏孝潔分享到,這部短片是自己另外一部大型製作的樣片,導演挑了前兩場戲當作本片的基地,並做了一點改變,在短片中更加強質感;但因為是樣片的形式,因此受限於時長與預算,故事能呈現的空間不大。在這樣的情況下,導演選擇更專注、仔細的去說一件小事、一個小故事。魏孝潔說,最開始他想寫的故事是關於2010連續殺人案,然而對於當時的他們來說,這是一個龐大的製作,因此決定先把故事攤開,去仔細描寫在這樣大環境之下的一位警察的狀態,而產生出了這個故事。
為了要完整故事的宇宙觀與時空觀,導演在做田野時訪問了很多1995年左右的警官、社運人士,也研究了許多當時的報導,再去從中抽絲剝繭,書寫出完整有脈絡的故事。在大量的訪談之中,讓他最印象深刻的是一位花蓮的黃小隊長,對方聊到當年考上警官後的一些事情,讓導演決定以此為背景與線索,展開了本片的劇本脈絡,並造就了這部短片的誕生。
在觀眾提問的環節中,魏孝潔導演也補充了《陰影下》的核心,為「陰影下所發生」和「陰影外、陽光下所發生之事」,因此他在開頭使用陰影下的黑格淡入,觀眾並不會立刻發現,直到將鏡頭拉開時才會見到原來劇中人物身在陰影之處,這樣的設計也連結到短片中兩位警官的選擇,他們什麼時候願意走入陰影,又在什麼時候走到陽光之下。
《送行日常》導演顏卲璇所拍攝的題材,是關於遺體處理技術員的日常。這部短片的前身是一個節目,而紀錄背景便是花蓮慈濟大學模擬醫學中心,這是關於職人的故事,他們是一群幕後的工作人員,而查閱資料與訪問時,顏卲璇導演與團隊發現有許多醫學院都在徵遺體處理技術員,顯示出這項工作的重要性與人才短缺,這才使導演決定深挖遺體處理技術員的工作日常與台灣目前的狀況;而在短片的呈現上,她與團隊重新整理拍攝素材,將敘事專注在這兩位遺體技術員,以及他們為了能夠完成每一位捐贈者的最後心願而所做的努力。
觀眾提問到,在拍攝的過程中是否有需要克服的心理狀態?導演回應到,自己也是第一次接觸到大體,在參與模擬手術時,也是十分不適應的,但漸漸的,她從遺體技術員身上看到的精神是一種使命,不只是把流程走過,反而也把自己的情感放在這些老師身上,不僅是給捐贈者心願的回應,也是為了讓家屬覺得圓滿。
《回家出走》製片李承陽說,這部短片設定劇情主要是呼應花蓮的0403地震的狀況,透過人的感情狀態,對照花蓮災後的傷痕與復甦;而自己作為一位花蓮人,感受到大眾會覺得花蓮是個危險的地方,但他想呈現的花蓮是一個強韌之地,因此決定想拍這個故事,想用人的感情互相給予能量。李承陽也分享到,在回花蓮時,看見崩落的土石像山的眼淚,當時也餘震不斷,因此在拍攝上也是困難重重;而飾演泉爸的資深演員梁修身也來到現場,他說,就如同在短片中的台詞「路一直都在」,是對角色說,也是對花蓮的加油,更是對這片土地上每一個人的鼓勵,不論是在天災或是人生悲痛之時,都沒有關係,因為明天也許就會充滿希望光明,讓我們相信,一切會好起來。
(來自日本的山形國際紀錄片影展主席加藤到Kato Itaru先生、事務專員鈴木 彩子 Suzuki Ayako兩位也有到場,一同參與本場節目放映,欣賞了這七部與花蓮有關的短片作品。)
創作動機:當創作與紀錄成為和解的媒介
結束第一組的座談後,第二組上台的是《我們不能讓今天成為最後一次見面》製片劉恩慈、《像我這樣的白芝麻》導演黃瑋柔、《風與幽靈》導演蔡璨庭與《縫》的導演陳志明,來與觀眾分享創作背景與經歷。
《我們不能讓今天成為最後一次見面》的製片劉恩慈分享到,本片導演吳勐是一位外籍生,本來規劃在臺灣讀完研究所再回國,但因為突然的變故必須歸國,因此展開了一場告別之旅。在短片中的一切,都是在這段告別之旅中,導演與身旁朋友以及臺灣這片土地道別時所記錄下的聲音與影像;透過攝影機,導演也試圖緩解分離帶來的痛苦,並不斷地整理著自己的思緒。不論是在告別或者重逢中,某些傷痛正在被治癒,而導演知道,即便自己回到故鄉,告别仍在繼續。
有觀眾好奇到,在短片中有看見導演與朋友會在夜裡去寫生?劉恩慈分享到,片中這群朋友多為東華大學藝術與設計學系的學生,在系上有流傳著這樣的作法,但隨著離別的時間逐漸接近,大家見面的時間也更加珍貴,因此只有嘗試過幾次夜裡寫生,但畫作終究沒有被完成。不過對於團隊來說,這份告別並不是難過的,因為彼此相信總會有機會再相遇。
《像我這樣的白芝麻》的創作動機,來自導演黃瑋柔的成長經驗-剝奪感,對導演來說,這是她從小生長之地,因此習慣了花蓮的步調與生活態度,然而這一切都在她到外縣市讀大學之後有了轉變,發現許多事情與自己想像的不一樣。導演想要創造的,是一段在洪流之下尋找自我的過程,並從中結合自己所生長的環境,也加入了在花蓮山水之間穿梭的元素,以抽象且奇妙的手法展現異鄉遊子「不安的吶喊」。
有觀眾好奇片中的設定意象,而導演和觀眾分享到,她在外縣市的成長經驗中,不斷地詢問自己-「誰是黃瑋柔?」,黃瑋柔的定義是人形的身體還是靈魂意識,假如她的靈魂意識進到他人的肉體之中,那是否還是黃瑋柔呢?因此導演假設人形身體只是一個人生模擬器,而我們每個人都是透過人生模擬器才進入到這個世界,而在本片的世界觀中,導演將人形改以「草莓毛毛蟲」的形狀,而草莓毛毛蟲的終極目標是變成一隻飛魚,但在草莓毛毛蟲冒險的過程中,出現了許多花園鰻,這些鰻魚雖然會指引前進方向,但同時又會不斷地吃掉草莓毛毛蟲的肉體,造成草莓毛毛蟲的形狀不斷改變。導演表示,她想帶出的背後觀點是,我們在人生中都有被剝奪的時候,當我們想成為目標中的「人」時,一切都是需要經歷一場冒險的,也必須有所犧牲,像是體力、時間等,過程並不如想像的那樣簡單。因此,導演在短片中以奇幻世界帶入了自己的假設,同時也讓觀眾思考,我們追尋的究竟是什麼?我又是什麼?人生的意義為何?而最後,或許沒有標準答案。
《風與幽靈》在講述的是一段彼此相愛的雙胞胎姊妹,在其一離開之後,被留下來的人試圖尋找另一半的過程,而地點設定在花蓮的慢城-鳳林,由此一路跌跌撞撞地踏上角色的旅程。導演蔡璨庭分享到,拍攝地點之所以會選在鳳林,除了因為當地有著濃厚的人情味,也是導演們想要表達人與人、人與自己之間的關係,並希望觀眾能藉由短片中的花蓮,來思考自己與在地之間的聯繫。
有觀眾提問關於最後的結尾呈現,蔡璨庭導演也解析到,團隊原本的設想是開放式結局,讓觀眾自行解讀,但最後為了因應故事想呈現的核心脈絡,因此決定讓片中角色去詮釋故事,也讓觀眾能更了解角色與短片想傳達之事。
《縫》的導演陳志明分享到,這部紀錄片是從自己的經驗去拍攝,而那段經驗,則是來自妹妹。導演說,自己對於妹妹的過世,到現在都還在試圖走出來的過程中,而創作成了一種療癒方式。片中的大海是在花蓮七星潭取景拍攝,在他坐火車的途中,他總會憶起妹妹喜歡看海這件事,因此,沿途的火車風景、羅山瀑布下的池塘、田間風景…等,在片中與妹妹的容貌結合,使思念與情緒藉由拼貼影像傳達。
有觀眾提問到,這部作品有多種形式的堆疊,而在創作中,導演又是如何從中獲得療癒的?陳志明導演分享到,這個題材是沈重的,因此他想走一種拼貼風格;又因為自己的家庭是破碎的,更能以拼貼的形式作為呼應,並透過縫線作為基調。在整理妹妹遺物的過程中,陳志明導演找到許多影像,因此想把影像化為另一種形式,加上了妹妹破碎的衣服與藥物,結合成較為實驗性、多媒材的紀錄片,也試著使情緒有所歸屬與縫合。
在兩組影人的分享中,不論是劇情片或紀錄片的創作者,都以各自的方式去詮釋關於自己、生命與世界的關係。在本場次以【生死尋思】為題的放映,作者與製作團隊將自己所關注、關心的世界帶給觀眾,像是將窗簾拉開了一角,使光滲入,透進觀影者的心裡,那或許,是導演的自我療癒與和解,又或者,敲擊了觀眾的回憶與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