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記】《王牌辯士》吳奕倫專題講座【電影辯士小百科】

【側記】2024花蓮音樂電影節《王牌辯士》吳奕倫專題講座【電影辯士小百科】
日期:2024.03.02 14:00
主講|辯士吳奕倫

文字|孔祥珩    攝影|Mumu Kao


吳奕倫與這部片的緣分

《王牌辯士》這部片的導演周防正行當初來台灣金馬影展參加這部片的首映QA,吳奕倫老師當時擔任周防正行的日文口譯(小編按:吳奕倫老師是名專業日文翻譯),當初聊了很多辯士的相關內容。後來國影中心要辦影展需要辯士,當時台灣已經很久沒有辯士了,吳奕倫就與周防正行當初介紹的一位日本辯士聯絡,討論一下台灣的辯士如何呈現、語言如何轉換。算是吳奕倫與辯士結緣的一個起點。

日本片名《活弁》是什麼(活弁とは何?)

吳奕倫老師一開始先針對日文片名《活弁》的由來做一個解釋。電影誕生時,除了是黑白影像之外,也沒有聲音,日本人因此稱其為「活動寫真」,而日文「弁士 benshi」是指能言善道者(另,律師日文叫做”辯護士”)。因此負責解說黑白默片,讓觀眾能看懂劇情的人,就被稱為「活動寫真弁士」,簡稱「活弁」。台灣則稱為「辯士」。

辯士與配音員、口述影像、實況主之不同

大多數人從一出生開始就是經過有聲影片的洗禮,也知道動畫及配音是怎麼一回事,於是第一次看到辯士,可能會覺得是不是配音員。
對此吳奕倫老師解釋辯士與配音員的不同,配音員是日本所謂的聲優,在日本是一個聲優負責一個角色(在台灣可能因為預算關係 一個人要負責八個角色),配音的時候,如果角色哭了,聲優真的需要有哭的感覺;但辯士是以說唱為主,雖會揣摩劇中角色的聲音、感情,但同時還要擔任旁白,加上所有角色都由他負責,所以不能演得太投入,如果辯士真的哭了,哭到一把眼淚一把鼻涕,那接下來就講不下去了。

當今21世紀有提供給視障人士觀賞的電影,搭配所謂的口述影像。那辯士與口述影像的不同在於,口述影像主要是針對畫面裡面各種客觀的人事物去進行說明,吳奕倫老師以《海角七號》的口述影像為例,說明口述影像所說的一切其實都是明眼人可以看得到的,而辯士要避免這一點,辯士的工作就是明眼人看得到的東西盡量不要說,大家都對影像那麼熟悉,如果辯士只說明眼人看的到的東西,那觀眾自己看就可以了。比如說:主角要開門了,辯士不需要說:「小明現在開門了」,因為大家都看到了,但可以幫小明配一段OS,或者是幫他加一句對白,比如說小明開門的時候,辯士配上說:「好煩喔!又要見到他了!」之類的。
另外吳奕倫也被問過辯士與YouTube上有人說電影的,像是「三分鐘看完《王牌辯士》」,還有跟遊戲實況主的不同。YouTube說電影是把90分鐘、120分鐘的電影濃縮成一部精華,讓不想看電影、卻又想跟別人討論電影的人,能夠用三分鐘看完。但是辯士的解說是90分鐘的電影辯士就講足90分鐘。如果真的要對應到,辯士其實有點像現在21世紀出現的遊戲實況主。但遊戲實況主一邊在玩遊戲的時候,會一邊講解這個劇情,像是:「接下來就要遇到大魔王了。」還會加自己的一些感想:「好煩耶!你們都不過來幫忙是怎樣!我的隊友去死了之類的!」這些都跟遊戲無關,但是他都加進去了。遊戲實況主幾乎都是自由發揮他的感想,但是電影辯士還是要跟著劇情走。即便是我們以旁白的身份去為這部片加一點感想的時候,也不可以偏離劇情。但吳奕倫建議如果聽眾以後真的要跟別人解釋辯士是什麼的話,可以跟他說:不是配音員、也不是口述影像、更不是YT 那種說電影的,他比較像是遊戲實況主。

辯士的由來

1896年愛迪生發明了「西洋鏡」(Kinetoscope)傳到神戶,同時盧米埃兄弟發明了「電影機」( kinematograph )。西洋鏡是一個人看的,盧米埃兄弟發明的電影機是直接投影到牆壁上面的,那個才是我們現在所看到的電影的樣子。但是日本從西洋鏡跟電影機傳到日本的時候,因為片子只有短短的一兩分鐘,而且又是外國的影像,很多人看不懂,所以需要有人在旁解說,然後每次都解說的不一樣,觀眾看到明明是一個畫面一直在重播,但是好像就聽到了一個完整的故事。

為何傳到日本之後就會有人說話呢?這個跟日本本身的歷史有關,日本一直以來都有所謂的「話藝」,日文叫做「話芥」,那包含像是日文叫做「絵解き(えとき)」,是宗教人士為了要讓大家了解宗教故事的內涵,對著一個長長的一幅畫從上面解說到下面,從頭到尾說出完整的故事。最早在電影都還沒出現之前,就已經有所謂的狂言、能劇,還有歌舞伎。這些東西都是有人在台上演,同時旁邊還有人解說。當然能劇跟狂言現在已經改變成角色本身在說話,但最早其實是有旁邊的人在解說。這樣的淵源讓日本人在看表演的時候,很自然而然覺得,一定要有人在旁邊說話,這也是為什麼電影傳到日本的時候 ,就會有人在旁邊說話。

另外,觀眾剛看《王牌辯士》裡,日本的著名導演稻垣浩說:「日本不存在無聲電影。」因為所有的電影都有辯士解說,或是有音樂。那台灣在電影發明的那一年開始受到日本統治,所以台灣也不存在著無聲電影,因為台灣的電影史就是跟著日本的電影史走的。當年電影發明進到台灣,辨士也跟著來台灣。其實在電影剛發明的時候,全球各地都有所謂的電影解說員,但大概一兩年後,在歐美那些地方就都不見了。只有日本一直保留到現在,還有另外兩個地方韓國 與台灣,都是受到日本統治的地方。

《王牌辯士》電影裡面也演到,觀眾不是來看電影是來看辯士的,因為辯士很紅,可以主導電影要拍什麼,或是可以主導放映時要放多快或多慢,當紅的辨士可以說這一段我很好發揮,你給我慢慢轉;那這一段呢 我覺得不太好講,你趕快轉快,我講幾句話就帶過這樣子。對於電影導演來講,會覺得這樣破壞了他的作品,有些電影導演是不滿意這樣子的做法。所以其實當時有一些知識分子,有說辯士是阻礙電影發展的元兇。那這個論戰在當年一直吵吵吵,因為觀眾就是愛看辯士,而且辯士其實也創造了某種藝術。但後來就變成有些知識分子非常討厭辯士,但另外一部分的知識分子,還有大部分的普羅大眾,其實都是非常喜歡辯士的。

最後導演開始不爽辯士,開始發起「純映畫運動」,就是不需要辯士的電影,像是小津安二郎的電影,每張畫面都是一看就知道在幹嘛,不需要辯士講解。辯士與導演雙方在鬥法,但是後來當然是辯士輸了,因為有聲電影出現了。

日本名辯士簡介

上田布袋軒
日本很多位知名辯士都出現在電影《王牌辯士》中,但上田布袋軒沒有。《王牌辯士》裡面設定的年代在大正年間,上田布袋軒當時已經不說了,但他可以算是辯士之父。

駒田好洋
駒田好洋在《王牌辯士》裡有被提到,就是裡面警察說:「駒田好洋不是退休了嗎?那裡面那個人到底是誰?」所以才發現俊太郎是假冒的。駒田好洋是真的存在的人物。《王牌辯士》是部田野調查做得非常足的電影,裡頭的人物也都是虛虛實實的。譬如電影裡有出現一位導演叫做二川文太郎,那也是真實存在的一位導演,電影後來他把一部叫做《無賴漢》的劇本給了松子說你來演吧,是跟阪東妻三郎一起演,那部片真的存在,只是主角不是松子主角是另外一個人 ,那部片後來不叫《無賴漢》,叫《雄呂血》。在片尾字卡有出現《無賴漢》的劇本,然後畫面是《雄呂血》在演,那個是真的《雄呂血》的電影片段,網路上找得到。如果看電影時上字卡在滑手機的觀眾,可以上網再看一下那部片,那部片被譽為是日本刀劍片的最偉大的作品之一,二川文太郎也是一個非常有名的導演,而駒田好洋也是非常有名的辯士。

染井三郎
《王牌辯士》裡比較沒有出現以染井三郎為雛形的角色,因為染井三郎真的就是有點像永瀨正敏飾演的那個山岡秋聲後半部分那樣子,但是也沒有像他那麼頹廢。他還是有認真在解說,只是不會那麼誇張。

土屋松濤
電影中高良健吾所演的茂木,就是以土屋松濤為雛形去設計出來的,土屋松濤當時就是像裡面演的那樣,只是他沒有那麼壞,沒有說什麼還要把別人給打垮之類,沒有像影片裡面做那麼多壞事,但的確當時也是非常的高傲的。

大藏貢
當時有些辯士的專門是可以把所有的片都講得很情色,如果是刀劍劇、古裝片就講成BL,女生聽了就超開心,如果是男女的愛情片他就講得有點黃,女生聽了也超開心的,大藏貢就是這種。後來當了新東寶電影公司的老闆,然後也拍了滿多的一些情色片 ,變得非常有錢。但後來因為一些壓榨員工的事情,名聲變得不好。

德川夢聲
最重要的是要介紹電影裡永瀨正敏演的山岡秋聲,就是以德川夢聲為版本。德川夢聲被譽為日本最偉大的辯士,沒有之一就是他了。電影裡面的永瀨正敏後來頹廢,是因為他發現電影透過剪接就可以讓觀眾理解,但那是因為要符合電影發展的一個背景,實際上並不是這樣。實際上的德川夢聲是因為有聲電影出現之後,他發現大家看有聲電影就不需要辯士了,所以他就開始變得頹廢,但是他頹廢一陣子之後,就當起了主持人啊播音員啊演員啊等等還出很多書,所以他被譽為是最偉大的辯士,就是振作起來的,其他很多辯士在有聲電影出現後都倒下去了。

台灣的辯士

日本的電影史跟台灣的電影史在前五十年是完完全全重疊在一起,因為電影也是日本人帶過來的。當時在台北西門町有很多的電影院都叫什麼什麼座,或者是什麼什麼庭,就跟那個《王牌辯士》裡一樣,本來都是演歌舞伎或戲劇舞台劇,後來才開始放電影。西門町那邊幾乎都是日本人的辯士為主,因為當時那邊住了很多日本人,主要是日本觀眾看。那後來台灣人也看到了覺得電影很有趣也想要看,那些位於大稻埕的這些某某座某某庭就也開始放電影 ,但是因為那邊台灣人比較多,所以是台灣的辯士都聚集在那邊。所以要講到台灣辯士的誕生地,其實就是台北的西門町跟大稻埕。那當然還有一些會特別去巡迴的,所以當時全台各地有非常非常多的辯士這樣。

台灣的知名辯士有王雲峯、詹天馬跟呂訴上。詹天馬當時師承林天風,林天風的聲音據說可以變七聲,就是七種不同的聲音,可男也可女這樣子,那詹天馬學了他之後,就說自己可以變八聲這樣。那他的確在當時的台灣也非常的紅,紅到成立了電影公司,進了很多的中國片。而為什麼不放台灣片呢?為什麼不放台灣拍攝的電影?因為當時台灣沒有拍電影。因為日本人不准,他怕你拍了進行思想教育,電影即使有台灣人參與,也要經過日本政府的同意。所以當時台灣放映的電影,要嘛就是歐美片,但最多的是日本片跟中國片。詹天馬當時進了《桃花泣血記》,當時他為了要宣傳這部片,就找了王雲峯來寫一首主打歌,由純純來唱,然後沒想到主打歌非常的受歡迎,觀眾聽了連帶就跑去看電影,讓詹天馬賺了大錢。那呂訴上就是1961年出的「台灣電影戲劇史」這本書的作者,其實現在的書店也都買得到。

 

美台團辯士

另外就是日本本土沒有,但是台灣跟韓國有,就是所謂的政治宣傳辯士。台灣最著名的就是美台團,台灣文化協會原本是蔣渭水他們成立的一個反抗日本政權的一個組織,然後他們發現電影其實是可以教化民眾的,所以他們就成立了美台團,然後到處去巡迴,播放一些紀錄片。他們會播放比如說《北極歷險記》,然後放一放辯士就開始說:你看人家北極人都這樣子!我們現在還不努力對抗日本人嗎?然後就開始政治宣傳,台下聽了就很爽。那韓國因為民族性更狠一點,甚至還有韓國辯士跟日本辯士都站在台上講,韓國辯士講一段,日本辯士講一段,因為當初日本政府怕韓國人搞鬼,所以就安排了這種手段,結果韓國辯士跟日本辯士互罵。台灣倒還沒有出現過,只是美台團的確當時就是聲勢浩大,引起了日本警方的注意 所以會派日本警方去現場看,那日本警方聽不懂台語,所以怎麼去判斷呢?看觀眾激不激動。如果美台團的辯士講到:”你們說對不對?”然後台下就起鬨說:”對!”日本警方就會說暫停,先不要講。甚至後來在台灣還有所謂的辯士考證制度,就是要當辯士,要先經過考試,其實就是某一種思想教育,就是要挑出一些他們認為思想不純正的人。

如果對這一段所謂政治宣傳辯士有興趣的話,可以去買一本書叫做《島之曦》 陳耀昌老師寫的書。就是以美台團辯士盧丙丁跟他太太為主角,書裡雖然有提到辨士,但辯士不是主軸,主要還是以那個美台團跟台灣花協會為主軸,但是你可以了解到那個年代,台灣的政治宣傳辯士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辯士的沒落

其實有聲電影出現之後,辯士還沒有那麼快的消失,主要是因為當時有聲電影技術還不發達,所以是無聲電影跟有聲電影同時在拍。日本有一個很著名的導演叫做溝口健二,他在有聲電影一被發明的時候就去拍有聲電影,但是他拍的第一部有聲電影被人家笑得半死,為什麼呢?因為當時的錄音技術只能將收音器材放在某一個角落,所以角色要講話的時候就要很自然地走到那個角落,然後講完以後走回來,然後另外一個角色要講話再走過去那個角落,然後再走回來(小編按:此時期拍攝現場收音情景請見《萬花嬉春》),然後大家就覺得這部片爛透了,他也覺得爛透了;後來他想了另外一個方法,就是叫角色錄好音,然後在拍攝現場現場用喇叭在錄音機旁邊播放,然後角色對嘴,但是大家覺得這樣子也爛透了,所以後來把他搞得很火,他又回去拍了無聲電影,到了有聲電影的技術真正成熟之後,他才回過頭來拍有聲電影,然後變成日本電影巨匠。那所以其實那個年代,雖然有聲電影已出現但還不是很成熟,辯士還存在。加上以前聽外語的電影,還要經過辯士的解說,但是外語的有聲電影加上辯士的解說,有些觀眾會覺得很吵,所以有些日本電影公司乾脆不進口。
後來到了字幕super、直接燒在影片上面的字幕出現之後,觀眾就不需要辯士的解說,也可以看懂外語電影了,所以辯士也就慢慢的消失。

 

黑澤明受辯士哥哥影響

這辯士消失的過程中,最著名的就是被稱為是日本電影之父的黑澤明,他的哥哥黑澤丙午是一個辯士,黑澤明曾經有說過,他會喜歡電影會去拍電影,是因為他哥哥從小帶他去看默片、聽他當辯士的哥哥解說。但是他哥哥在有聲電影出現之後,就被資遣了就沒有錢賺了,然後當時他們還去抗議,但是也沒有就沒有人要看默片跟辯士了,大家看有聲電影就好了,所以後來他哥哥就自殺了,所以其實黑澤明有說過他是為了紀念他哥哥才去拍電影的。但是黑澤明進到電影公司的時候,這時代已經不拍默片了,所以他從來沒有拍過默片。小津安二郎還有拍過默片,但黑澤明沒有。

 

辯士松田春翠

松田春翠是戰後最有名的辯士,他的辨士專業當然也是很厲害,但是他其實最有名的是他收集了很多日本戰後被燒毀的一些底片,讓很多日本作品可以保存下來。這裡必須說台灣的辨士消失的比日本晚很多,日本鄉下知識水準比城市低落,還是很喜歡看無聲電影跟辯士,鄉下資訊接收的比較慢;那台灣是因為那個時候進的中國片跟歐美片跟日本片還是有很多人聽不懂,所以即使有聲電影的技術已經非常的純熟了,還是很多人需要辯士來解說。所以日本大概從1940年代初期辯士就開始慢慢變少,但台灣直到1950年代辯士才慢慢變少,後來國民政府的禁令一下,不准說台語,然後不准戲院雇用辯士,那個時候辯士才幾乎都消失。

 

現存的辯士

在《王牌辯士》電影一開始有人在發傳單,那個就是片岡一郎,然後後來他們有兩男兩女跑到台上解說,那四個都是辯士,其中一個就是山內菜菜子。吳奕倫經常對外宣稱,其實有點像是他辯士的導師的是片岡一郎。另外現存辯士還有坂本賴光、山崎バニラ,他們其實都是現在在日本非常有名的辯士,一直都有在從事辯士的活動。像日本規模最大的一個影展叫做東京影展,每年都還是會邀請辯士去解說電影,他們其實都會參與。
台灣其實現在嚴格來講已經沒什麼人在從事辯士活動,吳奕倫說如果說的自豪一點,就是除了自己還在寫辯士劇本之外,已經沒有人在寫辯士劇本了。但是在1950年代後期辯士從台灣消失之後,其實有一位陳錘鍾老師,他一直很努力的在推廣辯士的活動,他有在桃園的社區大學教書、教辯士、教大家看電影,他的解說是比較屬於舊式的,沒有說這樣不好,因為就是那個年代需要的,就是有點像口述影像。但是他很不幸的在2019年因為車禍過世,後來就沒有人在從事辯士。吳奕倫自己是從2021年的時候開始從事的,其實到現在沒有算很久。

 

當代辯士的準備工作

吳奕倫老師跟各位分享他自己怎麼做準備。通常一部電影在寫劇本之前,吳奕倫大概已經會先看了大概五六遍左右,甚至連每個鏡頭該怎麼動都已經非常熟悉,如果有原著小說的,通常會去找來看,因為可以補足一些電影裡面沒有的知識。像在台北有講過一部,也是阮玲玉主演的電影叫《戀愛與義務》,它是有原著小說的,但電影裡省略了非常多劇情,包含都沒有提到女主角的一些背景啊什麼的,但是這些背景跟女主角的一些性格變化是有關係的,所以其實可以在當辯士時去說,稍微帶一下女主角的背景,比如說她爸爸對她很嚴厲呀,讓她後來的性格有所轉變。所以其實要找的資料非常的多,而且有一點很麻煩的是,默片其實就是現在已經沒有資料了,特別有一些只有殘本,所謂的殘本就是原本只有90分鐘 那現在可能只留下30分鐘,然後那30分鐘可能是前30分鐘,也有可能是前面5分鐘、中間10分鐘,然後直接挑結尾。那就必須要去搜尋當時的人寫的一些影評,去找那些圖書館保存的一些像報紙啊什麼的,或者是現在有人會把這些資料PO上網,就盡量去尋找。所以大量的蒐集文本,然後看可以怎麼樣去發揮。

像吳奕倫第一次看《攝影師》的時候有點傻眼是因為,忽然看到有一隊車隊就衝出來了,然後所有的記者都在那邊,然後天空都灑下紙花,想說這是什麼玩意兒,為什麼演一演就忽然有紙花?後來努力的去查那個背景才知道,他們那個年代的遊行都會這樣子,然後他們要慶祝的是游泳女將橫渡了英吉利海峽,所以吳奕倫當辯士解說時就把這個資訊放進去,讓大家知道一下,免得大家看的會有點霧煞煞。

另外就是撰寫台詞,配合影片長度修改台詞、排演、修改台詞等等的,其實台詞總歸一句話就是”多不如少”。吳奕倫經常寫劇本寫到100分鐘,在對影片在練的時候會把它修到80分鐘,實際上在台上只會講到70到65分左右,其實已經非常的多了,因為有些人會覺得如果講太多的話會干擾他看片的一些樂趣,當然也要配合不同的那個影片的調性來決定。

再來是為每個角色賦予不同的聲音,大致上在一場戲裡面要能夠區分誰是誰然,主角聲音不要變就可以了,曾經有人問說,辯士到底是聲音重要?還是寫劇本的能力重要?吳奕倫是覺得寫作能力佔大概65分、聲音佔35分,因為所有的辯士的劇本都是由他自己寫的,從以前就是如此,現在也是一樣,所以 如果《攝影師》給另外一個人來講,搞不好是不一樣的感覺,只是現在就是不可以脫離原本的劇情太遠,就不可以像大藏貢那樣講得太BL啊或者是把《攝影師》裡的巴斯特講得非常的好色等等,他明明就不是這樣子,如果現在辯士這樣做的話肯定會被觀眾罵死。
吳奕倫也大方秀出他的劇本格式,畫底線的就是螢幕上沒有出現的字卡,沒有的就是自己加進去的。有時電影中只有一張字卡,比如說謝謝你,但是會發現前面那個人一直講,就是嘴巴動了好一會兒,這種時候如果只講Thank you會有點單調,就會再幫他補一點。

那也有人在提說,因為大家對於配音的概念已經非常熟悉了,所以是不是角色動嘴的時候,都要幫他配台詞,又或者是如果這個角色的台詞沒有對到他的嘴巴怎麼辦? 那吳奕倫是覺得,不一定要嘴巴開口就一定要配台詞,因為其實觀眾有時候是沉浸在影片當中,他不會注意到那個角色開口了沒,我們看了大概十幾次之後我們才會去意識到那個小點。但是吳奕倫自己寫台詞都希望能夠對到角色的嘴型,但是這也不是每一次都能夠做得到就是。那也有另外一派辯士是覺得其實不需要這樣子,因為你沒有對到嘴型反而更讓人家覺得,這是現場的人在說話不是放出來的。



結語

因為時間關係吳奕倫不得不精簡後半段內容,但最後不忘提到感謝這次花蓮音樂電影節請到了現場樂手來做即興的伴奏,之前吳奕倫在台北或在其他地方都沒有辦法請樂團直接進到影廳,於是都是請長期合作的配樂幫他配好了存成一個檔案,像是70分鐘的片就是配個70分鐘版本的音樂,中間有些不需要音樂的部分就會留白,但整個檔案就是70分鐘,每次在影片開始播映的時候,就要有個人stand by然後按play鍵,所以牽扯到那個按的人的技術,我們曾經有遇過按得很慢的,反正就只好看著辦,觀眾也會以為:原來是效果啊明明在哭但是有喜劇的音樂,應該是效果吧!但只有辯士自己知道,他放慢了這樣。但這次音樂電影節是即興,樂團的現場伴奏就不會有這個問題。

吳奕倫說以上內容說的都是僅供參考,其實辯士沒有一個正確的形式。然後他提到這幾年有遇過些觀眾本來從來不看默片的,覺得看默片會睡著,因為是黑白又沒有聲音,但經過辯士解說完,他把150分鐘的片從頭到尾看完。但也遇過有觀眾覺得辯士的存在有點多餘,他只想安安靜靜看完。吳奕倫強調這些都沒有對錯,但只是希望讓這些很多鏡頭語言拍得比現代上映的電影還要好的默片,可以藉由辯士的形式來被觀眾重新認識。像是《攝影師》裡的基頓,表演非常的強大,都沒有使用替身,相信看過的觀眾未來一定會去找更多基頓的電影來看。

吳奕倫最後以泰勒絲的新聞作結,今年泰勒絲出了黑膠唱片,賣得非常非常的好。有些人覺得辨士不需要存在在21世紀,黑膠唱片其實也不需要存在在21世紀,因為已經有串流了,但它還是有它的文化價值跟意義在,那相信辨識也是這樣。吳奕倫期待各位觀眾當傳聲筒,盡量地把辯士這個文化讓更多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