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記】2023金穗獎花蓮巡迴 短片創作二三事-創作者分享講座
日期:2023.05.20 14:00
與會來賓:《當哨聲響起》導演謝麗伶、《念你如昔》導演陳淦熙、《有了?!》導演潘客印
主持:花蓮影視基地執行統籌張志宏
文字|莊雅婷
攝影|Mumu
這場映後邀請到《當哨聲響起》導演謝麗伶、《念你如昔》導演陳淦熙、《有了?!》導演潘客印現身電影院分享。
【創作起源】
講座一開始,三位導演先分別聊聊作品的創作起源。潘克印導演説,當初會拍《有了?!》是因為公共電視跟高雄市電影館的一個短片創作計畫,他們找了三位導演給了三個大方向:搞笑、搞鬼、搞怪,而潘客印導演選了搞笑作為主題,並從自己人生經驗的某些時刻做發想。他想起自己曾聽女友説過「我好像月經兩個禮拜遲了」時,當下自己真的很像被雷打到那種感覺,覺得像這種能在很短時間內引起觀眾心裡很直接反應的題材,適合發展成短片,於是就想寫一個從小失去父親的男人,如何學習當個父親的故事。
談到《念你如昔》中為什麼將失智母親搜尋兒子的過程和香港司機想念爸爸這兩個東西結合在一起?陳淦熙導演分享是因為自己當時處於失戀的狀態,同時間也還沈浸在香港反送中事件的痛苦之中,當時覺得人生很低潮、很多回憶想要忘記,但發現忘不掉那些令人執著的東西。他想起之前看過一個香港新聞,一位母親十幾年來花很多錢尋找兒子,直到後來患了失智症後,她從原本擔心找不到兒子變成擔心忘記兒子,陳淦熙導演覺得自己開始能理解這種狀態,在「想忘卻忘不掉痛苦回憶」和「漸漸遺忘痛苦回憶」的人身上,其實那個深刻和執著的情感一直都在,於是就想要寫一段關於失智症母親尋找兒子的最後一趟旅程的故事。而另外因為導演個人對家鄉香港的情感,才又加進香港司機的角色,企圖呈現那個情感轉移或共情擴大的連結感。
謝麗伶導演分享自己會拍《當哨聲響起》主要是想結合兩個自己的經歷與感觸,一個是在前幾年疫情嚴重的紛擾下,她觀察到台灣整體的社會氛圍蠻常是互相責怪的,而不是抽出來去想如何解決問題;另外則是自己以前中學時期在儀隊遇到的類似經驗—因為國旗事件而被禁止與中國訪客做表演交流—但當時身為隊員的她,心情上主要是對於最後一次表演的機會被剝奪感到遺憾和難過,然而事隔十幾年後的今日回想起這件事,才恍然大悟這就是個政治問題,於是才寫了《當哨聲響起》這個故事,同時反映所感受到的這整個環境、青春和國家等相關的議題。
【拍片歷程】
*喜劇很難拍,怎麼拍喜劇的?
潘克印導演分享自己是從生活中去實踐跟觀察,因為生活中有時會發生很好笑的事情,或是朋友間相處的那種群體氛圍下發生的事情,都是養分和靈感來源。《有了?!》裡面的喜劇元素,有很多都是從他生活中的經驗與靈感發想後拼湊進去的,例如喝完飲料後把杯子捏爆是自己平常會做的事;主角講話講到一半女朋友跑掉的橋段,是致敬周星馳《整鬼專家》裡的劇情;用玻璃杯喝青草茶更沁涼好喝,則是源自家鄉市場紅綠燈旁一攤立食青草茶攤的生活記憶。另外,也有很多是從劇情本身去延伸和設計的笑點,例如驗孕需要尿液,這就是可以去發揮的地方。
*雖是喜劇,但其實是個轉大人的心境
回想起拍攝歷程,潘克印導演也分享,雖然拍的是喜劇片,但在拍攝期的那三天因為時程很趕,他的心情完全是很緊繃的、一點都不喜劇。而這部片雖然用喜劇方式呈現,其實想談的心境是一種在面對一個新生命的出現與身份轉變的過程中所感受到的衝擊與五味雜成,完全是個轉大人的心境。在這當中,女性是首當其衝的,其辛苦和主體性無庸置疑,但男性角色也的確存在,並且也承受不少痛苦,因而《有了?!》就是想呈現男性角色在這件事上如何表達心中那一份對這段關係的付出與理解。另外,潘克印導演也分享自己在寫這個故事的過程中,從女性朋友們聽到很好的feedback:「男生能做的就是乖乖在身邊陪伴和支持,而不是當那個做決定的人。」導演總結,《有了?!》其實就在講一個轉大人的慶典,所以不管是音樂設計或是裡面的美術陳設,其實都往慶典的方向去設計,希望所有人一起為這個男人去慶祝他在心境上的轉變以及體會到了這些他所該做的。
*談談自己的身分與創作歷程
陳淦熙導演説到,像《時代革命》《憂鬱之島》的導演學長們是在事情發生的當下和前期,就很快的反應並開始進行紀錄或創作來回應當下的東西。他則是比較傾向整理自己的情感,用後設或更後來一點的情感去做描寫,因此他對香港情感的呈現不是屬於當下那種憤怒、迷茫的情緒,而是在事件過了兩三年後回看它對自己的意義和影響,發現反送中不僅改變了那個時代,更在生活中許多面向以或幽微或強烈的方式改變了香港人思考未來和事情的方式,對他來說,是想為自己的情感解套而拍這部片。
*實際拍攝面臨的困難;英文歌詞自己寫
謝麗伶導演則分享,自己在拍這部片時,剛好是台灣疫情最嚴重的時候,雖然學校支持拍攝,但實際執行困難。因為拍攝的是有50幾年歷史的女校儀隊,有很多規定,所以拍攝的時候有點膽戰心驚,在現場就因為環境和預算問題而有諸多的妥協和更改,當時是一個場景一顆鏡頭,跟原本故事的設定有蠻多差異,後來在剪接時就很有感觸,後悔當初怎麼這樣拍,也被廖桑罵了一頓。另外,導演也分享到,片尾的那首英文其實就是劇情中大隊長聽到的那首合唱歌曲,英文歌詞的部分是自己寫的,主要是想把自己想要講的事情寫在裡面,但又希望避免使用中文讓大家輕易辨識容易分心,所以選擇用有點抽離、又可以傳達心情的英文歌。
◆導演相互QA的問答
[陳淦熙問潘克印]
Q:是怎麼想到《有了?!》這個片名的?
A:其實一開始的片名叫《月經》,描述片中的男生因為女朋友的月經(遲來)這件事帶給他很大的震撼,但是後來蠻多朋友反應這個片名不那麼好,剛好當時上映的電影有部片叫《不!》,覺得這個驚嘆號的使用很口語化,用在喜劇片蠻適合的,於是就有《有了?!》這個片名。
[潘克印問陳淦熙]
Q:為何選擇用黑白畫面來處理《念你如昔》這部片?
A:黑白是後期改的,在拍的時候是彩色的。陳淦熙導演坦言自己在一開始拍的時候沒有很誠實的去面對一些東西:不想去承認自己拍的原來不單單是在講一個失智症的母親,「自己對香港的情感」才是這個故事的主角。而這樣的反轉是在剪接時,面對素材的過程中,發現有些味道剪不出來,後來和前輩討論時,自我解嘲說以前很多同學在剪片時,常說解決不了的事情就用黑白來試試看,結果試下去後,發現「對了,就是這個感覺」。所以會有這樣的過程,淦熙導演覺得是來自於一開始對自己的不誠實,但他覺得這些過程都是養分,最後片子也找到了它的出口。
[陳淦熙問謝麗伶]
Q:為什麼選擇素人演員而不是找專業演員?
A:其實是有一些考量在裡面,一開始原本想找有經驗的年輕演員,但後來是因為預算和整部作品演出質量的平衡,當時預設不是一群素人就是一群很厲害的陣容來演出。最後決定用素人的另一個原因是通常有經驗、合約在身的演員可能無法讓我練習個半年、每個禮拜一直練習再開拍,所以當時就執行面上的綜合考量,最後決定用一群素人來演出。
[謝麗伶問潘客印]
Q:是如何決定劇中媽媽的職業設定?
A:這個職業設定我覺得是蠻直覺的,但要怎麼樣讓媽媽的職業設定可以和男主角的互動產生趣味性,譬如說男主角可以很快速解開女模特兒身上的內衣,這方面在生意上可以帶出他對女性的熟悉度、讓媽媽產生好奇;一方面也可以隱喻他跟女朋友之間的關係,所以我覺得賣內衣這個人設是蠻能發展的。
[謝麗伶問陳淦熙]
Q:是什麼樣的動機、機緣讓你想找陸姊(陸弈靜)演出?
A:一開始是很多前輩和老師建議,後來我回頭去看陸姊演出過的作品,很喜歡她片中白頭髮的樣子。後來相約見面聊劇本,感受到陸姊的認真與真誠,決定一起來合作;拍片時,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陸姊跟他提到這部片的情感很難演,每一次收工她都要再散步一個小時去沉澱那些情緒。
◆觀眾QA
Q:問《有了?!》潘客印導演在拍攝時如何跟演員溝通?
潘克印導演:一開始我們會先做一些即興的互動、演員之間的培養,譬如說我會找演員一起創造角色之間以前和未來的回憶、設定一些情境,讓現場的演員互動。然後也試過比較綜藝節目的玩法,出10個題目讓他們去答題,同樣的答案超過7題就可以得到獎勵。所以在現場就沒有做太多的調整,因為在前置的時候,演員對彼此已經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了。另外就是我認為一部戲是大家創作出來的,不是導演一個人說了算,所以演員當他們已經成為那個角色,自然就會活出那個角色應該有的樣子,反而不是你去告訴他應該要怎麼演,而是對方來跟你說角色在這個時候應該做什麼事情、有怎樣的情緒。
Q:問《念你如昔》陳淦熙導演為什麼劇情中會走進廢墟中的男人家?男人的眼眶也跟著泛淚,想問導演是怎麼去鋪陳這裡的情緒的?
陳淦熙導演:那個廢墟我覺得就像是回憶中的一個荒廢的房子,住在房子裡的人,我寫的時候把他設定是「無家者—自我放逐的人」,就我在香港的觀察經常看到一些流浪漢,很多的無家者倒不是因為家庭的因素,而常常是自我選擇的;我試圖透過片中在廢墟裡的那個男人,表達對社會上失序的人的共情關懷。
Q:問《當哨聲響起》謝麗伶導演如何去和素人演員排練、統一整部片的調性
謝麗伶導演:我對表演的想法比較單純,我認為只要建立可以讓演員表演的環境就可以了,但後來發現很難,尤其是4個主要演員沒有經歷過儀隊的訓練,所以必須花6個月的時間去學習槍法和團體的操演經驗。在現場演出時,我比較注重一場戲的前面和後面,開拍前我都會先問演員上一個動作是什麼、角色處在什麼樣的環境和位置;因為是素人演出,整部戲的調性其實就不會有太大的落差,只要把情境建立起來、確定彼此的前因後果,讓戲自己去動作就可以了。
【側記 2023金穗獎創作者分享講座-紀實創作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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