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記】2022花蓮短片創作獎得獎作品放映會&【短片獎評審內心話!】評審座談
日期:2023.07.01 (六) 14:00
與會來賓:2022花蓮短片創作獎初審評審 Lekal Sumi Cilangasan
主持人:張志宏
文字|洪采昀 攝影|Mumu Kao
勒嘎.舒米從事影像工作已十幾年,並曾擔任2021、2022花蓮短片創作獎的初審評審,對於2022的花蓮短片創作獎得獎作品,他表示,他真實的看到花蓮這個地方的潛力,甚至認為這些作品中有些自己拍不出來。同時他也特別注意到這批作品中跟部落有關的題材,認識這些作品對他來說是一種交流,他了解到原來還有這些他想像不到的故事可以講,進而思考自己還可以說什麼故事。
即使花蓮短片創作獎的共同元素都是跟花蓮有關,每部作品卻風格迥異,為觀眾帶來不凡的觀影體驗。究竟勒嘎.舒米導演是怎麼看待這些得獎作品呢?來看看他對每部作品的想法(下列電影按照提到的順序)。
《山上的人》(紀錄片)
評審勒嘎.舒米首先提到《山上的人》,在這批作品中,《山上的人》因為拍攝手法特殊而特別引人注目。全片跟拍年長的女獵人與她的姪子在山上狩獵的對話,看似沒有任何情節,實則細節藏滿滿;在攝影機的凝視下,帶出部落與自然萬物共處的和諧與智慧。這裡勒嘎.舒米提到,拍攝時常遇到拍攝者與被攝者距離難以拿捏的問題,被攝者在鏡頭介入下,容易改變平常的說話方式和舉動。《山上的人》拍攝對象剛好是家人,所以能減輕這種負擔,被攝者在鏡頭下的行動都非常自然。
《Luma’家尋找記憶之路》(紀錄片)
撒奇萊雅族因「加禮宛事件」流散,許多族人來到阿美族部落中,逐漸模糊原有的文化。而《Luma’家尋找記憶之路》拍攝阿美族/撒奇萊雅族青年認識到自身撒奇萊雅的源頭後,返鄉或待在部落中請教部落長老傳統文化的技術,希望能將之傳承下來。片中著墨較多的是傳統服飾的部分。勒嘎.舒米認為這部作品費時許久才拍攝完成著實可貴,但作品呈現較多這些族人如何去學習、傳承文化,他也會很想看到更多族人對於撒奇萊雅源頭的理解、了解他們為何想要做這些事。
《再見.祖靈》(紀錄片)
勒嘎.舒米說《再見.祖靈》讓他想到同樣以祖靈文化為脈絡的兩部作品——魏郁蓁的《阿查依蘭的呼喚》和楊鈞凱的《不得不上路》。《再見.祖靈》中主角因為祖靈的召喚不得不去承載原本沒有預料到的壓力和責任,這是非常值得深入挖掘的題材,但可惜的是短片的篇幅無法給予足夠的空間去深究背後的脈絡。
與談人張志宏提到,影像的有趣之處在於,《山上的人》可能只花一天(或是較短的時間)把女獵人與姪子的上山經過和對話記錄下來,觀眾看完就能得到滿足;《再見.祖靈》和《Luma’家尋找記憶之路》拍了很久,看完卻會覺得拍不夠。一部好作品是長是短是否沒有一定?評審勒嘎.舒米回應,他覺得如果影片能夠「短而精準」,那麼拍得短也就夠了;拍片的前期準備了很多很長的資料,最後可能也只是累積一堆素材放在一邊而已,如果又要全部放進片中,也很容易失焦。
《暗時挽花》(紀錄片)
勒嘎.舒米導演覺得《暗時挽花》相當感人,看了淚流滿面。《暗時挽花》的導演簡子倫拍攝自己妻子與兒子的日常,在這個年代,年幼的孩子罕見地在家裡和媽媽用全台語對話,並且一起煮菜吃飯;拍攝手法和剪輯都相當流暢。他認為導演簡子倫對自己的家人和生活的自然環境有很深的理解,所以能拍得如此精準又自然。距離也拿捏得非常好,甚至可以感受到拍攝空間、時間的流動、氣味,境界很高。他藉著這部作品和觀眾提到,如果想要拍片的話,從親近的人事物著手會是很好的選擇,拍久了會漸漸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生生》(紀錄片)
《生生》的導演徐雅茜紀錄了一位親人過世的同時另一位親人正好生產的時刻,張志宏問道,這部作品得到最佳剪輯獎,身為去年初選評審的勒嘎.舒米導演怎麼看?勒嘎.舒米說這部作品的特點就是它剛好紀錄了生死的同時發生,引發觀眾的情感卻不煽情。《生生》中有段導演與家人的對話是這樣的:徐雅茜問他的家人都不介意被拍嗎,對方回答:「不會啊。就日常嘛。」這句話連結到後來發生的事,就好像生死也是日常。這部作品成功讓情感的表現停留在恰到好處之處。
《花度》(劇情片)
《花度》呈現「職人」的心路歷程。「創作最終還是過不過得了自己那關。」勒嘎.舒米說,動畫本身就是高門檻的製作,由於《花度》的各方面技術都很成熟,基本分已經拿到,再加上聲光效果、視覺張力的展開,造就這部作品的精彩。
《想你點煙》(劇情片)
《想你點煙》讓勒嘎.舒米想到青春時的某一個夜晚,他認為每個人應該多少都有這樣的夜晚吧。有點迷茫、很想念某個人,而在花蓮,就可以騎著機車到海邊看日出。這樣的題材很多人拍,但要拿捏尺度不容易,男女主角沒有特別親密的舉動,卻能感受到兩人之間的羈絆,也能感覺到女主角和思念的「他」的連結。勒嘎.舒米覺得這部作品的演員水準很高,且即興成分應該蠻多的,演出非常自然,劇本可能沒辦法寫出這種感覺。他說自己拍片時也蠻喜歡讓演員嘗試即興,他認為這種作法時常會拍到出乎意料的東西,他很享受不知道會拍出什麼的驚喜感。
《來自太平洋的附件》(劇情片)
《來自太平洋的附件》榮獲2022年最大獎「花蓮獎」,講述疫情下搬到台北與留在花蓮的孩子透過情人袋傳遞物品、彌補思念。勒嘎.舒米覺得這部作品純真到看了會悸動,並表示以情人袋作為東部和北部兩個空間的通道,這是令人想不到的,肯定了這部作品的編劇。他說,觀眾觀賞這部作品時多少都會笑,但他卻想到周星馳的電影,覺得搞笑背後的真相是嚴肅的。運用奇幻手法,反而會讓人去思考片中孩子面臨的真實遭遇。並且提到,他認為這部作品體現了在資源有限的情況下,想像力反而能夠發揮到很大的程度,正是這樣的狀態讓人覺得珍貴。
觀眾提問/分享
提問一:有觀眾表示看完短片獎得獎作品後覺得參賽者水準都很高,好奇如果有人是用手機拍攝、有人是用專業的設備拍攝,這種技術落差的情況下,評分的標準在哪裡?
由於競賽沒有用拍攝器材來分組,勒嘎.舒米說初審的時候會看到蠻多製作水平確實不高的作品。他個人不會把技術的標準拉那麼高,而是更在意作品想敘述什麼、又敘述了什麼。如果手邊只有手機可以用,當然可以用手機拍,手機也能拍出好作品,現在拍片的門檻沒那麼高了。
提問二:觀眾發現得獎作品的紀錄片比例高於劇情片,好奇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現象,由於勒嘎.舒米導演擔任初審的評審,想問初審時紀錄片和劇情片的比例為何?另外因為資源限制,在花蓮拍劇情片是相對困難的,不知道勒嘎.舒米導演如何克服。
勒嘎.舒米說初審時紀錄片和劇情片的比例是差不多的,但去年的紀錄片確實很多作品很強,所以如結果所見,紀錄片得獎的比例稍微高一點。
至於花蓮拍片資源,勒嘎.舒米覺得現在其實已經進步很多了,花蓮影視協拍中心的成立就是其中一部分。加上現在使用攝影器材門檻變低、近年來花蓮越來越國際化、花蓮許多單位都有補助可以申請等等因素,拍片已經不是一件那麼難的事。當然跟北部比起來資源還是偏少,但在資源有限的情況下拍出來的成果也時常很令人意想不到。「沒有錢就用沒有錢的方式去拍。」評審勒嘎.舒米說,有時候正是在擁有的資源非常基礎的情況下,離初衷才是最近的;有名聲有資金後拍出的作品反而變調的例子也是所在多有。好好使用現有的資源,如何把創造力發揮出來才是最重要的。
最後勒嘎.舒米發自內心地說,花蓮鐵道電影院的成立是他住在花蓮這麼久最開心的事。在鐵道電影院成立以前,花蓮只有少數商用電影院、電影選擇不多,以前為了看一部電影得跑到台北,久了熱忱也會被消磨。雖然現在有許多影音串流平台可使用,但坐在大螢幕前面觀影的體驗還是無可取代的。同時他也提醒大家,拍片時可以思考作品最終會在哪個平台播放,如果設定是在大螢幕上的話,在拍攝階段就要用大螢幕角度思考了。張志宏也說,花蓮短片創作獎的入圍作品都會被送去轉成DCP放映規格,參賽者能夠看到自己的作品在大螢幕上放映是什麼模樣。兩人在對談最後的提醒,似乎也在告訴所有在場的聽眾,只要嘗試創作,讓作品躍上大螢幕並不是遙不可及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