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記】鐵電出走大同戲院《來自太平洋的附件》高韻軒映後座談

【側記】鐵電出走大同戲院《來自太平洋的附件》映後座談
座談主題:從電影創作到兒童的電影式光影戲
日期:2023.06.22  15:00
與會來賓|高韻軒導演

文字|洪采昀  攝影|Mumu Kao

《來自太平洋的附件》背景是在疫情下的台灣,片中主角吳皇在台北線上上課時要回答老師跟課本有關的問題,他說的每一段畫面卻都只與他的家鄉花蓮有關;上課時他和在花蓮的好朋友佳葳偷偷另開會議室聊天,意外發現他與佳葳的情人袋之間有段神秘連結,佳葳只要把東西放進她的袋子裡,吳皇都能從自己的袋子裡拿出來。導演高韻軒說,這整部短片除了情人袋有特異功能外,其他情節幾乎都是他學生的真實故事。有位四年級的孩子在線上教學期間住在北部,與自己熟悉的花蓮部落脫離;另外一位二年級的孩子雖然待在花蓮部落,媽媽卻在其他地方工作,因為不太能夠見面,只好寄許多玩具、禮物給他作為彌補,卻無法滿足實際的情感需求。高韻軒形容《來自太平洋的附件》是他的教師日誌,把他在教學生涯中一直很想訴說的故事用影像輸出。

#把部落的事記錄下來,就是意義
高韻軒,族名Tafong Angay,有著阿美族血統,目前在水璉國小任教,孩子都叫他「老高」。他同時也是影像工作者,大學時期就在拍片,但在北部長大的他並不是一開始就以部落為拍攝主題。他說年輕時總是對許多事情帶有情緒、不滿,作品調性也都較晦暗。雖擁有許多拍攝經驗,在當時卻並不真的清楚影像工作的意義,直到某天到玉里拍紀錄片,拍攝到部落裡的阿公阿嬤邊走邊用布農語吟唱的畫面,他心想他終於找到拍片的意義——只要把部落的事記錄下來,就有意義。

#光影偶戲:帶領Padawdaway
高韻軒同時也帶領了光影偶戲的劇團Padawdaway。Padawdaway是阿美語,意思是「黑暗中的引路人」,由水璉國小的學生組成。光影偶戲是一種「電影式光影戲」,使用電影剪接法和電影敘事,使得這樣的偶戲就像在看電影一樣,Padawdaway劇團表演時學生頭戴角色頭套使觀眾能夠辨認角色。2022年,Padawdaway演出《艷火春泥》,奪下「110學年度全國學生創意戲劇比賽」國小組決賽特優的殊榮。此劇講述「達固湖灣事件」(亦稱「加禮宛事件」)——撒奇萊雅族久遠以前居住在奇萊平原(現花蓮市區的位置),後來遭清兵入侵,撒奇萊雅人四散各地,其中一支來到原本是阿美族部落的水璉部落。這樣的歷史事件不總是有機會被訴說,而演出這段故事的孩子們,本身就像火把一樣照亮族人過去的路,也照亮自己未來的路,是實實在在的「引路人」。

#情人袋
片中有特異功能、能傳送物品的袋子叫做「情人袋」,早期阿美族人會把檳榔放在喜歡的人的情人袋裡。隨著時代演變,後來放入情人袋裡的是BB. Call號碼、再後來就是LINE id。高韻軒認為這就是不同時代不同的傳情方式,並不覺得媒體時代會使人與人疏遠。

#把聽到的動人真實故事化為影像
在短片的最後,佳葳和其他朋友一起到海邊取海水,佳葳把裝了海水的罐子裝進情人袋裡,吳皇收到後,把海水倒進浴缸,混合自來水躺進浴缸裡,一睜眼回到了花蓮的海邊。高韻軒說這個靈感來自於他有一次在蘭嶼與當地耆老聊天,對方提到他以前在台北工作時非常思念家鄉,但蘭嶼也不是說回去就可以馬上回去,所以他到超商買了一包鹽倒在浴缸裡加水,泡進浴缸想像自己身在蘭嶼的海。聽了這則故事,高韻軒倍感衝擊,這個畫面就這樣在他的腦海中緩緩發酵,直到疫情的動盪讓他下定決心拍這部片:現實生活中,佳葳在線上上課時間另創會議室邀請全校的學生群聊,造成視訊課程不順暢,後來被老師發現原因;高韻軒得知這件事之後約談佳葳,佳葳原以為高韻軒也要跟其他老師一樣教訓她一頓,結果高韻軒說:「我對妳怎麼做到這件事有興趣。」就這樣,佳葳成為《來自太平洋的附件》的主角之一,在片中做她自己——線上上課時開其他聊天室和朋友聊天,高韻軒也把鹽巴倒進浴缸泡澡的段落安排在短片的最後。令人驚奇的是,吳皇再次睜開眼的時候,他已置身在花蓮的海邊。這時高韻軒語帶深意的說:「那你們覺得他是真的回到花蓮了嗎?還是其實是他的想像?這個問題我一直都讓觀眾自己去詮釋。」

#QA時間
高韻軒提到拍片前劇組有先祭拜祖靈保佑順利,有觀眾對於祭拜方式感到好奇,韻軒解釋到,現在的部落裡面其實也有土地公,佳葳的阿嬤信仰道教,所以他們祖靈、天公、土地公、關公都拜,過程中既有拿香、也有使用高粱酒。另有觀眾注意到佳葳在片中有說台語,她好奇為何是安排使用台語而不是母語(族語),韻軒說,孩子在生活中都會使用到這些語言,對佳葳來說使用台語是自然的,所以他希望把自然的狀態保留在片中呈現;而孩子們都習慣在提到醃生豬肉的時候說「silaw」(阿美語),片中孩子們也說「silaw」。

高韻軒認為戲劇、電影等是啟動部落的新方式,他一直到大學都沒有去尋根,後來終於去追溯自己阿美族的根,也尋到對他而言從事影像工作的重要意義。他說,教育體制內能做的有限,但某種角度看來也無限,就像景框內的世界也同樣無限。最後他引用鄭元惠的話:「靈魂不死,餘燼就會繼續燃燒,但溫熱的付出比燃燒更好。」現在他仍在付出的路上,閃耀喜悅的光。